外婆的板柜

2024-10-31 | 来源:本网 作者:张明
  我自幼在外婆家长大。于我而言,在外婆家众多的老物件中,那板柜有着特殊的地位,恰似寒夜篝火,暖我心扉。
  外婆的朱红色板柜长140厘米、宽70厘米,紧挨着土炕。柜面斑驳,如岁月的画卷,承载着往昔的故事。听妈妈说,这板柜是外婆当年的陪嫁,伴随外婆走过漫长岁月,也见证了我的成长。
  我轻轻打开板柜,下方两个暗抽屉映入眼帘。左边抽屉整齐存放着外婆的户口本、现金、印章等重要物件;右边抽屉放着外婆的老照片、针线、药品等日常小用品。板柜下方空间宽敞,用来置放被子、衣服和食品。每年春节,亲戚拜年带来不少礼品,有糕点、天鹅蛋、桃酥、蓼花糖等食品。外婆常对我说:“细水要长流。”便将这些食品锁进板柜。我就像一只小馋猫,对板柜里的美食满心向往。有年春节,亲戚送来糕点放在板柜上,外婆不在,我偷吃了两块,外婆回来后,又是好气又是无奈,那模样我至今难忘。
  外婆板柜的桌面,中间摆着精致典雅的朱红色梳妆盒,左边放着散发独特气息的茶叶筒。外婆钟爱喝茶,特意在茶叶筒里放个苹果,苹果与茶叶交织的香气,悠悠弥漫在屋子,营造出甜蜜温馨的氛围。小表妹陈卉每次来外婆家,都像欢快的小鸟飞奔至板柜前,迫不及待地打开茶叶筒,把苹果凑到鼻下深嗅,然后满脸不舍地放回原处。那时,这板柜不仅是家中收纳之所,还是我的专属书桌,我常趴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作业,恍惚间,似乎能感受到外婆那满含慈爱的目光。
  犹记得小时候冬天,我怕冷总赖在炕上不愿起来。外婆便在板柜上放个温暖的火盆,盆中火苗穿过简易火烤架,欢快地跳跃着,宛如灵动的小精灵,驱散屋内寒气。她熟练地烧水、烤馍,把我的棉衣、棉裤烤得暖烘烘的。她轻柔念叨:“热乎乎,热乎乎,我的娃快穿。”然后急忙帮我穿衣裤、棉鞋,扶我慢慢下炕。那一刻,我仿佛置身温暖春日,被外婆无微不至的爱紧紧包裹,心中满溢幸福暖流,坚信自己是最幸运的孩子。
  那年,我参军入伍,临行前一晚,我静静躺在外婆身旁,凝视熟悉的板柜,满心忧愁。外婆缓缓打开板柜,拿出糕点和麻花递给我吃,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不舍,可我心情沉重,毫无食欲。后来我才知道,我将破烂尼龙袜子的线缠在线板上,外婆都小心翼翼锁进柜子里。那一夜,外婆彻夜未眠,泪水浸湿半个枕头。在我离家日子里,外婆想念我时,便轻轻打开板柜,用手温柔地抚摸线板,感受我残留的气息,仿佛我从未离开。
  岁月匆匆流逝,外婆84岁那年与世长辞。几年后,大哥拆除外婆的房子,曾经充满欢声笑语之地渐渐荒芜。板柜被挪至后院挑檐下平台,历经风吹日晒,已然开裂。我将板柜里外婆的衣物轻轻拿出,放到客厅外的桌子上,然后给板柜盖上塑料布,却依旧无法阻挡岁月侵蚀。
  后来,大哥去西安照看孙子,家门锁上,外婆的衣物不知所踪,板柜最终腐朽成碎片。今年大哥回家清扫后院,让我把外婆那破碎板柜片拉回去,准备冬季取暖烧掉。我触物思人,瞬间就泪如雨下,内心痛苦不堪!
  外婆的板柜,是岁月的见证者、亲情的承载物。它饱经风雨,却满是温暖,留存着珍贵回忆,深植于我心底。它像旧时光的宝盒,藏着外婆的爱和我的童年。即便如今它已腐朽破败、甚至化为灰烬,但那份亲情与温暖,将永远栖息在我的记忆深处,永不消散。

责任编辑: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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