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峡灌区大观

2024-06-29 | 来源:本网 作者:峭石
  关中景致,美不胜收。华山之险,太白之雄,世界第八奇迹秦始皇兵马俑之奇谲,咸阳原上汉唐陵阙之博大,吸引着中外游人,激动着文人骚客,脚踪所至,终生难忘。但是,在关中西部,却有一幅异常壮观的当代奇景,似乎还鲜为人知。这,就是凭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技术力量所创造的堪称世界一流的水利工程,宝鸡峡灌区。
  说宝鸡峡灌区是异常壮观的当代奇景,堪称世界一流的水利工程,并非自我陶醉式的炫耀,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存在,为世界所公认的存在。1984年10月,联合国国际灌溉排水委员会施工与运行委员会主席霍金斯在参观了灌区之后,不无惊讶地说:“看到这最现代化的灌区,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用最原始的手段建成的,这是当代的奇迹。中国古代有个大禹治水,没想到这块土地上还有如此众多的大禹子孙!”一批来访的日本水利专家说:“中国是龙的故乡。但龙只是个传说,然而我们在这里却见到了真正的龙,这就是宝鸡峡水利工程!”早在1958年,宝鸡峡工程开始兴建时,我们曾宴请了某国水利专家参与设计,他们在仔细研究了地质资料之后断言:“这工程是无法进行的。如果有钱,倒不如修一条金渠。”20余年之后,这个国家的一批水利专家来这儿考察,他们异常钦佩地说:“中国人能在如此复杂的地质构造上用最短的时间修起这样一道人造天河,而且管理得如此完善,不亲眼看一看,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中国人真了不起!”
  如果你有幸能从高空鸟瞰,你就会看见一条矫健的银白色的游龙,从山峰高峙的宝鸡峡林家村渭河峡谷腾起,蜿蜓东来,爬坡越涧,穿沟跨壑,上高原,下平川,绕村寨,入阡陌,那气势之恢宏,气概之磅礴,会使你的心胸为之开阔,精神为之大振。它的总干渠、干渠为6条,长达413公里;支渠96条,长达496公里;斗渠为1806条,长达2540公里,分渠7632条,长达3021公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出现在关中西部大地上的又一条“万里长城”。正是这些金丝银线般的渠水,使得渭水以北,梁山乔山以南,宝鸡市以东,经河以西14个县区的近300万亩良田,变成了一片溢金流彩的锦绣。它东西长180公里,南北宽平均14公里,最开阔处达40公里。其工程结构之复杂,之险峻,为全国同类工程之首,即使在世界范围内,也是稀有的佼佼者。
  宝鸡峡灌区之所以引起世界注目,还因为它是一个“蓄、引、提、排相结合,渠、库、塘、井相调剂”的大型的综合水利工程。在世界上,它的特色是它唯一所具有的。它拥有中型水库四座,即千河的王家崖水库,美阳河的信义沟水库,漠谷河的大北沟水库,以及礼泉的泔河水库,沿途连通陂塘461座。放眼望去,如同一根藤蔓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金瓜银瓜。灌区还拥有机井11708眼,在碧绿的大地上,如同闪烁的繁星。它有国营抽水站21处,99台机组,装机容量30179千瓦。民营抽水站392处,装机容量13304千瓦。它的总干渠建有退水渠12条。由于灌区内的洼地出现明水,又修建了排水渠多处。它北与冯家山水库灌区接壤,北和羊毛湾水库灌区毗邻,东与泾惠灌区相连,这些设施,不但保证了灌溉时有足够的水源,弥补了渭河水源不足,消灭了灌区内的龟背死角,而且保证了在雨涝时不致酿成灾祸。
  宝鸡峡灌区之所以引起世界水利专家之惊诧,还在于它的地质地貌之特别复杂。从渠首林家村至扶风县的常兴镇,全长98公里渠道是在原坡地带穿过的。这一段,原高100至160米,坡陡20°~30°,如同一条空中的“悬河”。沿途直接通过的各类滑坡体达45.5公里,大小沟壑170余条,水洞、泉眼、墓穴等各种隐患达1600多处,总干渠流入原上台地以后,还要越过17条较大的河沟。勘察设计初期,有人认为“原边是构造阶地”“构造加滑坡等于不能通过”。但宝鸡峡水利工程,却硬是从这不能通过的地区顺畅地通过了。如果我们从渠首林家村开始灌区之旅,就可以见到雄伟的引水枢纽拦河坝、引水隧洞、沉沙槽、冲刷闸、进水闸,屹立于高耸入云的峡谷之间。在98公里的“悬河”地段,它穿过了13座隧洞,其中金小堡、斗鸡台、號镇3座为双孔马蹄形断面,其他10座为单孔马蹄形断面。虢镇隧洞最长,为949.2米;通天沟隧洞最短,为37.2米。沿途有倒虹工程5座,最大的为地处扶风县城东门外的渭水倒虹,全长880多米,为高水头(最大水头70米),大管径(钢筋砼管内径3.25米)的双管桥式倒虹,目前尚属亚洲之冠。有各类渡槽12座,全长831.7米,其中以漆水河渡槽为最大,系予制装配结构,全长208.5米,肋拱为现浇钢筋砼结构,跨度为63米,最大高度为30米。在干、支渠上有较大的建筑物5335座,它一会儿如空中游龙,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会儿如地土腾蛟,在矫健地翻山越涧;一会儿吐珠喷玉,一会儿浅吟低唱,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无尽的风光,绝妙的景致。走完全程,你会不由赞叹这工程的艰巨和浩大,说它堪称世界一流,是当之无愧的。
  宝鸡峡水利工程堪称世界一流,不仅仅在于它的修建,还在于它建成之后的使用和管理。它完工通水已近20年了。近20年来,它克服了滑坡、渗水等重重困难,一直保证了安全用水,及时用水,发挥了最大的效益。它经历了人民公社和联产责任制两个时期,经历了事业性质(吃大锅饭)和事业性质企业管理(自负盈亏)两个体制,但它立即顺应了这个转变,管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跟了上去。灌区内,96个乡镇,1623个村庄,335442户人家,级级管水,人人爱水。局、总站、站、段、斗、村六级配水,流量包段,水量包干,按量计费,按水收费,使每一滴水都尽量发挥它应有的效益。从通水的第二年起,整个灌区展开了以平整土地为中心,实行渠、路、树、井、电一齐上的园田化建设,使得干早的渭北台原地带的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往日的一片黄,现在变成了一片绿,树木成行,庄田似海,六畜兴旺,粮茂果丰。七十年代初期,渭北台原粮食亩产157公斤,棉花23.5公斤,油菜35公斤,到1989年粮食亩产546公斤,棉花50公斤,油菜120公斤。这片只有全省耕地面积5.6%,粮食产量原来只占全省的13%的地方,如今每年为的国家提供商品粮达6.16亿公斤,占全省四分之一还多,这不能不说是宝鸡峡灌区的光荣贡献!更应该说,宝鸡峡灌区,是我们中国人尤其是关中人所创造的一个当代奇迹!
  说来令人慨叹,也令人深思,宝鸡峡水利工程的诞生和修建,竟在两个令人诅咒的年代,即:1958年全民大跃进和1969年文化大革命。它于1958年匆匆上马,1961年经济困难而停建;1969年二次上马,到1971年始告建成。历史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全民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和难以消除的心灵创伤,但在同时,也诞生了像宝鸡峡灌区这样一个为万代造福的混血儿。
  但是,假如我们要追溯历史,也许要回望那更加久远的年代。我们的先祖后稷(后有学者考证认为他就是传说中的神农氏),就在这一片土地上教民稼樯。由狩猎到以农为生,这是人类继发明和使用火之后的又一次巨大的经济变革。也许是干旱的威胁吧,后稷的子孙公刘在“六月流火”里又率众北征。也许是这一块土地太肥沃了吧,后稷的又一个子孙壹父又从豳地(今旬邑、彬县一带)率众南迁,回到了故士周原(今岐山、扶风)。虽无详尽的历史文献可考,但从这一大的民族迁徒可以看出人们对水的渴望。
  历史在前进。当赢秦在关中立国之后,就认识到了水利对于富民强国的重要意义。它先后在渭北平原开凿了郑国渠(亦称经白渠),在川西平原修建了都江堰,秦始皇能统一六国独霸天下,和这两项中国早期水利史上的奇迹是分不开的。民丰物阜,它在征战中至少有雄厚的经济后盾,以及造福于民之后那异常宝贵的拥护它的民心。
  与宝鸡峡灌区有着历史渊源的,当是西汉时期的成国渠、蒙茏渠,隋代的五泉渠、普济渠、永丰渠,唐代的升原渠,明代的通济渠、利民渠。这些水利工程都是引渭灌溉或是利用西部渭北水源的先驱。这些渠中,时间最长的当数成国渠,它从眉县的杜家村引渭,经扶风、武功、兴平,至咸阳的东南坊归渭,流程达100余公里,灌20000余顷。它自西汉武帝时初建,三国曹魏时和唐代贡观时都曾改建与扩建。其他有漆水河、千河、渭河都曾利用。例如引千灌溉的利民渠,自明弘治年间(公元1488年)开修,清康熙、建正、光绪年间都曾重修,使用达400余年。这些见诸于历史记载的水利工程,都是宝鸡峡灌区的光荣先驱。由这些工程可以看出,我们的祖先很早就认识到水利即是生产力(当然並非全部),即使是封建帝王,也把它看成是富民强国之道。一些造福于民的志士仁人,例如修建都江堰的李冰父子和修建泾白渠的郑国,至今仍活在人民的心中,青史永垂,光芒不泯。
  到了近代,从德国留学归来的李仪祉,更是把兴修水利当成自己的生命。他在西北爱国将领杨虎城将军的支持下,亲自主持开凿了渭惠渠。渠自眉县的魏家堡村拦坝引谓,流经扶风、武功、兴平、至成阳归渭,灌地近30万亩。老百姓感激李仪祉,尊称他为“水圣”。提起此事,还有一-段饶有兴味的历史插曲:渭惠渠是1937年建成的,定于当年12月通水,蒋介石委员长从南京到了西安,除了安排“剿共”之外,议事日程上有一项就是亲自参加通水典礼,以示这项工程也是在他的关怀下兴建的。谁晓得天不作美,恰在这时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双十二”事变,遏制了他的雅兴。水是按时通了,遗態的是却未能为这位当时的最高统治者贴金涂彩。
  我们其所以不厌其烦地说这些,一方面是因为情不自禁地缅怀这些治水者的功德,谁为人民谋了福利,人民总是铭记在心的:另一方面旨在说明,治水,是自远古以来人民的强烈愿望,大禹(包括他的父亲鲧)治水是除水害;而大禹的子孙治水则是兴水利,如果引入东流的河水,浇灌干渴的土地,那该是一个多么美丽的梦啊!
  渭北台原地带区域广阔,土质肥美,很早以前,就是我们民族生息繁衔之地。如果你去过岐山的西周原,扶风的东周原,以及风翔的秦代雍都,就可以从那丰富的出士文物贝壳、铜鼎、陶器、龟甲了解到历史的悠久。
  再然而,这肥沃的土地,同时也是贫瘠的土地。如果风调雨顺,还可以有微薄的收成,广种薄收几乎成了世传的信条。但如果干旱连月,急需时无雨,则黄尘蔽天,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惨不忍睹。那时候,人们寄希望于天,天旱无雨,就敲锣打鼓,抬着牛羊,戴着柳条帽,秉着香烛纸火,祈祷跪拜于神祗的脚下。因为饥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关中西部人一提起1929年(即民国18年)的年馑来,莫不谈虎色变。以礼泉县为例。该地全县当时有11万人,灾荒一来,饿死流离者据统计近6.5万余人,许多村庄数月不见饮烟。身受其难者至今忆起总是泪流满面。直到全国解放了,社会安定了,但这儿指天吃饭的时代并没有过去。民以食为天。这儿的农民,在吃粮上是地里打一点,队里分一点,旧衣换一点,亲戚那儿借一点,跑到灌区拣一点,再到市场买一点地度着日月。吃饭都是这样艰难,富裕之路,那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想。
  但几千年难以实现的梦,却忽然变成了触手可摸的活生生的现实。一条挟雨带露的龙飞腾到这干早的黄土台原上来了。“久早不见尘沙起,无雨总自庆丰年”。一页崭新的历史,使这儿发生了亘古未有的变化。还是以礼察为例,这个在六十年代还吃国家返销粮的县,自渠水进地以后,全县17个乡,除北部山地的7个乡外,其余10个乡,亩产均超过了500公斤,年缴公购粮达1亿多公斤,是全国20个缴粮先进县中的一个。再以乾县薛禄乡为例,年亩产700公斤,人均产粮2000公斤,仅农业收入,人均在100元左右。这些事实,充分说明了“水利兴,农业稳,国家盛”这一条真理。一滴水可以反映出整个太阳,宝鸡峡灌区已经成为陕西省的粮、棉、油生产基地。
  笔者的家乡就在宝鸡峡灌区,而且,曾经有幸是灌区建设千百万大军中的一员。至今,身受其益的乡亲父老,一提起这桩水利工程,总是激动不已。“万代功德”这就是他们对这一工程最确切的评价。“吃水不忘掘井人”,无数的人们总是把修建这一工程的岁月当成最幸福的回忆,他们怀着无尽的感激,那么,感激谁呢?感激毛泽东,感激周恩来。是他们,把宝鸡峡水利工程列为当时全国一百个重点工程之一,水电部将这一工程定为全国五大灌区之一。感激大跃进,那是一个发热发昏应该否定的年代,但同时也是一个敢想敢干富于幻想的年代,幻想一旦被科学所武装就会变成创造。宝鸡峡灌区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上马的,没有这千百年来幻想的复活和“干起来再说”的作风,也就没有了这个工程。感激人民公社。人民公社也是被历史否定了的,但没有人民公社那种组织形式,也没有了一声号令立即行动起来的大兵团作战。
  1958年11月,礼泉、千阳、陇县、咸阳、兴平、武功、宝鸡、周至、眉县、岐山、扶风、乾县12个县市7万民工上了战场;1969年3月,礼泉、三原、周至、户县、咸阳、眉县、武功、乾县、兴平、岐山、扶风、泾阳、高陵、宝鸡10万民工,又在东西近200公里的地带摆开了战场。他们自带口粮,自带工具,自带行李,抛妻别子,为工程洒血流汗。说感激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也许有人会不以为然,然而这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这一复杂的社会现象和历史现象,如同人们在诅咒秦始皇暴政的同时,却不得不承认万里长城是伟大的创造一样。正是因为当时有人民公社,“全民办水利”,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国家总投资只有2.5亿元,成了“多、快、好、省”的一个象征,成了国家长久的财富。
  人们怀念李瑞山。文化大革命是值得否定的。但身为陕西省革命委员会主任的李瑞山,却为陕西人民办了一件好事。是他提出了“以水兴陕”,拍板定案让宝鸡峡工程二次上马的。没有战略性的胆识是不会做这样的决定的。人们怀念胡棣,他是当时的陕西省水利局局长,这是一位有事业心、有魄力的实干家。为了执行这一决定,他带着人在灌区做了全面而详尽的考察,使这一重大决定的实施建立在坚实可靠的基础上。为弥补渭河水源之不足,他建议将冯家山水库、羊毛湾水库、石头河水库的建设与宝鸡峡灌区的建设联系成一个整体。十万大军,两年零四个月的大会战,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制定的战略部署。
  如果说1958年至1962年的工程还带有某种盲目性,是怀着良好的愿望上马的,那么,这一次就不同了。这一次,实干精神和科学态度很好地结合了起来。根据工程量大,工作面广,战线长这一-特点,施工指挥部研究制定了“先原边,后原上;先重点,后一般;先干渠,后配套”的部署原则,采取大包干的办法,集中优势兵力,大打人民战争,先后共组织了五次大战役。1969年冬上劳14万,60天完成了原边渠道剩余的44%的土方:1970年春,40天基本完成了原边渠道的基本土方,1970年秋,3个月时间内完成了原边渠道的砂石备料任务;1970年冬,上劳14万,50多天完成了原上120公里干渠土方工程;1971年春夏,20多万人3个月完成了总干渠的全部衬砌。在总干渠工程大会战的同时,1970冬至1971年春,原上各受益县市同时开展并完成了支斗渠的配套工程。整个工程,先后上劳7307万,完成土石方8499万立方米,砼及钢筋砼60多万立方米。用水泥14万吨,钢材4776吨,木材3.1万立方米。据说,仅完成的土石方如果垒成一米高一米宽的长堤,可绕地球一圈半。
  工程量这样大,上劳这样多,完成的速度这样快,施工指挥部如果没有一个优秀的领导班子,那是很难想象的。凡是参加过这个工程的人们,至今仍记得指挥部政治委员“咱们的吕政委”的音容笑貌,他的名子叫吕祖尧,一位长征老干部,当时宝鸡军分区的政治委员。他常常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走到哪,就指挥到哪,干到哪,如同战争时期“身先士卒”去“冲锋陷阵”一样。哪里的工程最艰巨,他就出现在那里。漆水河渡槽是重大工程之一,1969年数九寒天开始浇注。为了保证工程质量,年过花甲的吕政委亲自上阵,边指挥边劳动,饿了几个蒸馍,渴了一碗开水,扛水泥,整钢筋,四天四夜未下火线,司机秘书拉都拉不下来。虢镇7公里隧洞工程,他冒着塌方危险挥着铁镐和民工一起劳动。在渭水倒虹他拿着锤子敲,端着焊枪焊,连春节都是在工地上过的。有人形容说工地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脚印,每一行脚印旁都洒满了他的汗水。他的实干精神,是一种无声的命令,激励着千千万万的干部和民工。
  如果说吕祖尧是一位骁勇的将军,那么,总指挥浪冲则是一位运筹帷幄的谋士。那么巨大的工程,他一提起来如数家珍,哪里进展如何,哪里要解决什么问题,他都胸有成竹,指挥若定。尤其让人念念不忘的是,在那个不相信科学的年代,他却是非常尊重技术人员。当时,许多很有学问的专家,都被当作“臭老九”打翻在地,关进牛棚。他知道,如果不进行科学施工,整个工程将变成劳民伤财的无效劳动。1958年的惨痛教训是不能重复的。但在当时的形势下,做为科学家他是一个也要不来的。他“转了个弯儿”,以索要“劳动力”进行“改造”为名,将一些水利专家一个一个要了过来,一到工地,立即委以重任,让他们在技术上把关。总工程师于澄世、高级工程师雷全荫、许家煜、任三成、王继红、刘志诚等,都是这样要到工地的。省水利系统的科技人才,几乎全部在这儿荟萃。被迫害的知识分子从精神上一获得解放,立即以全副身心投入了工作。如果说宝鸡峡工程是土法上马,终于建成了一个现代化的灌区,浪冲在这一点上自有他不可磨灭的功勋。
  在如此复杂的地质地貌上建设这样的工程,必须用科学来奠定它坚实的基础。汇集在宝鸡峡的这批水利专家是伟大的,他们如同秦代的李冰父子和近代的李仪祉先生一样,为这一工作呕心沥血。政治迫害和人格侮辱并末使他们失去对生活的信念,坚定的事业心使他们忘记了个人的荣辱恩怨。这是为子孙万代所创造的万年基业,它要经得起大自然和历史无情的考验。对于每一处重点工程的处理,他们都在详尽考察和精密计算的基础上反复推敲,然后提出最佳的方案。例如98公里原边渠道,地质地形复杂情况属全国水利工程之冠,外国专家曾断言渠水是无法通过的。我们有志气的水利科学家硬是不信这个邪,经过周密的测定研究,经过4次选定,终于解决了最关键的滑坡区和高边坡稳定、隧洞退水设置、渠道防洪防渗、过沟填方以及隐患处理等等重大问题。
  特别是滑坡问题,著名的卧龙寺滑坡惨案是1955年8月18日凌晨发生的,大雨中,约2000万土方滑了下来,滑动面低于渭河河漫滩25米,将陇海铁路向南推移了150余米。对于如何通过这一地段,经过反复研究,才确定了明渠小填方方案,并采取了以下措施:渠槽超挖回填;严格处理裂缝;基础泡水;防渗衬砌;加强排水,这就增强了渠身的稳定性。运用近20年,证明这样的技术处理是合理的,它经住了时间的考验。再如总干渠跨越济河河谷、信义沟、大北沟时,如果采用渡槽或倒虹,那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恰好这几处都有可修水库,经过探讨,采取渠坝结合工程,即渠身由拦河坝顶或坝腰纵向通过,大坝上游蓄水,可用集水充库;需要时又可以库济渠,调剂水量,库渠结合,两全其美,这是一个看来普通其实却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创造,这是宝鸡峡灌区独有的风光。我们的水利科学家们,就这样把他们的智慧和心血,结晶在灌区的每一座建筑物上。
  在中国的建筑史上,唯一没有留下姓名的是无数的劳动人民。提起万里长城,人们想起秦始皇提起大运河,人们不禁想起隋炀帝,但谁也说不出一名某县某村有姓有名的庶民百姓。这座让人视为大观的水利工程,自然也是千千万万人民用他们的汗水和热血浇铸成的。前前后后,近百万大军曾在这一片古老的土地上艰苦奋战。从周秦铁器时代出现的沿用到现在的镢头和铁锨,由手推车刚刚进化为两个胶皮轱辘的架子车,就是他们得心应手的工具。而这些工具,还是他们从自己家里或是生产队带来的。他们吃的是自己从生产队分配的口粮,唯一的优惠是生产队给了他们少得可怜的生活补贴,蒸馍就大碗菜能吃饱肚子使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满足和幸福。报酬呢,生产队一个日工分多少钱,就多少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大部分人的工钱,是二角到三角。恐怕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便宜的劳动力了。这就是说,他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吃着最低水平的饭食,拿着最微薄的报酬,进行着最繁重的劳动。尽管如此,他们不但毫无所求,而且毫无怨尤;不但毫无逃避,而且争先恐后地要求来这儿一试身手,为这一工程酒血流汗。他们抛妻别子,带着最简单的行李,睡的地铺,夏迎三伏炎日,冬顶三九酷寒,冒风餐雪,披露沐雨。每隔半月十日,能看一场不知演了几次的《小兵张嘎》或是《地道战》:就算亭受到了最高级的文化生活。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这些愚公的后代子孙们,凭着自己的一身气力,挖透了一座又一座山岭,削去了一座又一座土坡,填平了一条又一条沟壑,掘出了一条又一条渠道,矗起了一座又一座闸门,架起了一座又一座桥梁。这工程的每锹土,每片泥,每一座大大小小的建筑物,都凝聚着展现着一种精神,这精神,便是艰苦奋斗的精神,无私贡献的精神,不断创造的精神,一句话,就是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民族精神!这精神,令人鼓舞,也令人振奋!这精神,令国人骄做,也令世界侧目!
  任何一个工程,它的建成交工,只能说明它仅仅是个良好的开端,更繁重更细致的工作,还在漫长漫长的以后。历史上,出现在关中西部的工程,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除了史书或志书的记载,有许多在大地上已寻不到它的踪迹。宝鸡峡,你是不应该再演这历史的悲剧的。宝鸡峡建成之后,如何更好地管理,尽可能发挥它造福于民的效力,就更面临一个严峻考验。
  在这一方面,值得大写一笔的是灌区的第一、二任局长张鹤和祝健。这工程刚刚建成的时候,由于配套设施不完全,有不少地方是“水在渠里流,人在地里愁”“庄稼在渠边,无雨照样干”,有些地方虽然水到了地里,但由于土地是“大平小不平”,有水“照样浇不成”。是张鹤,狠抓了配套工程,提出了以渠道为脉络,以改土(平整土地)为中心,以道路为骨架,以输电为动力,以树木为屏障,以井塘为补充的综合建设方案,并且在资金异常缺乏的情况下,以民办公助的办法敦促其很快的实现。他亲自下去,逐县逐社逐队地抓,抓了两冬一春的大会战,使得95%的设施面积,都发挥了效益。
  还有祝健,亲自带着干部和技术人员,下到基层抓点,发动群众,依靠人治,成立管理委员会,搞民主管理,逐步形成了一个专业管理与群众管理相结合的网络,将使用、保护、维修结合起来,使得庞大的水利工程如同一台现代化的精密仪器,能够自如高效地运转。体制改革中,他深入农村调查研究,解决用水到户服务问题。在机关内部,是他将无成本无核算无计划的吃大锅饭制度,逐步转变为事业性质不变、试行按企业制度管理,奠定了经营管理的路子:以本业为主,多种经营,既减轻国家负担,又发挥了工程效益。宝鸡峡灌区能成为全国水利系统先进单位,与张鹤、祝健等一批有远见卓识的先进工作者是分不开的。
  在本文行将结束的时候,我还想说这样几句话:历史是客观的存在,无论它隐藏着多少秘密,但它的主体却永远会在时间的风雨中屹立,它让人尊崇,也让人思考。当代人和我们的后代子孙如何看待宝鸡峡水利工程诞生和它发展的历史呢?我无法去做精确的答案。但是,我们这个民族有一种善良的美德,这就是受人恩惠,即永志不忘,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灌区的人民,将永远铭记这一伟大工程的缔造者,也将以丰产高产的实际行动报答造福于他们的祖国。宝鸡峡水利工程的洋洋大观,该到此暂告一段落了。但愿继续在这儿工作的人们,接着去创造新的大观,创造更多彩的历史。
  作者简介
  史峭石,笔名峭石、袁堡屏、庄莽。陕西兴平人。中共党员。1949年肄业于陕西省立兴国中学,同年参加革命工作。历任西北人民革命大学学员,189师政治部宣传科助理员,北京军区政治部文化部创作员,陕西省咸阳地区文艺创作研究室主任,咸阳市文联副主席。1950年开始发表作品。198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著有长篇小说《女皇韵事》《劣根》《女贞巷》《丑镇》《旮旯峪》,诗集《白杨树和战士》《麦苗青春》《驰骋集》,短篇小说集《地雷的秘密》《沸腾的军营》《欢乐的梦》等。

责任编辑:韩雪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