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餐桌上的年味变迁(散文)

2024-01-22 | 来源:丝路都市文化汇网 作者:毋东汉
  提起过年,首先想到的是伙食的改善,年味的变迁集中表现在寻常百姓家的宴席餐桌上。
  公元1951年春节前夕,九岁的我亲眼看到南乡翻身农民从杜曲卖了硬柴,办了年货,走在通往太乙宫的马路上。
  马路两边全是高大的榆树,树皮不完整,据说荒年被人剥过。庄稼人都是光头,刚剃过的和准备剃的。
  耳朵上架着卷起来的灶爷画像,肩膀上扛的扁担稍上缠着担绳,并且绑着一把蒜苗。
  胳膊弯挎着淘麦笼,笼子里放着一棵大白菜,大白菜在笼里咕噜滚过来,咕噜滚过去,好像发泄孤独寂寞的情绪。还有的人什么也不买,双手袖着,胳肢窝夹着一张粉帘纸裹着的毛主席像,还有一张红纸。粉帘纸是画窗花用的,红纸是写对联、神字儿用的,毛主席像是当中堂画用的。
  若注意看,穿的越烂的人,脸上笑容越多。因为村里正土改。解放使人心花怒放。伙食的改善以不挨饿为起点,从人们办的年货可以猜想餐桌上的简单。
  家里多少有点黄豆,生些豆芽菜,几家合做一个豆腐,十几家合杀一头猪,结果,待客的菜就不外乎四盘:炒萝卜、炒豆芽、炒豆腐、炒粉条,大肉片通常是盖在粉条浮上作为点缀的。喝的是廉价散酒,很辣,但不是勾兑的,那时人们还不会。
 
  臊子面是待客的早饭,春节的臊子面是初一早餐的必须。
  有乡友刘汝舟的打油诗为证:
  “大年初一吃长面,
  头一碗先给神来献。
  剩下的,自己端,
  一人一老碗。”
  从此往后,一年比一年吃的好。餐桌上的变化一年一个样。花色品种也在变化。
  原来,人们把粉条叫“大菜”,粉条一上桌,烧酒换事酒,蛋蛋馍随之上桌。人们待客的菜也增加,从四盘增加到六盘、八盘,最后到十盘、十二盘,和酒席有一拼了。
  在我的印象里,腐竹是解放后出现在寻常百姓家餐桌最早的食材,接着是海带和咸鸭蛋,再接着是人造肉、花生米、粉蒸肉,往后才有鸡,鸡后面有鱼,鱼的上餐桌,已到上世纪七十年代。
  学会做鱼和吃鱼,是随着农村承包鱼塘,大量养鱼开始的。做鱼火候难掌握,吃鱼要学会用舌头顶出鱼刺,这是远离湖海的庄稼人的餐桌革命。
  那年春节去舅家,二舅做了一条较大的鱼,他喝五喊六,要等人到齐了动筷子,要大家评他的手艺,他那举着筷子晃动着手,示意大家先动筷子的神态,很有庄重严肃的仪式感,好像发射火箭前的点火指令。
  学会了吃鱼,是我们幸福指数的增加,鱼比猪肉营养好。虾比鱼更好,它紧跟着鱼上餐桌。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餐桌在丰富。有一次春节,乡邻酒席上,我们邻居名叫刘保善的厨师,他用筷子指着满桌的种类齐全的菜肴,激动地说:“就看这些菜,咱的先人们都没吃过!”他的话落点,人们跟着议论,都说社会越变越好,共产党领导的好。
  当然,餐桌的日益丰盛的旅途也有反复,或称低潮、困境,那就是三年困难时期的春节。
  1959至1961年,春节时仍有肉吃,不多,其它菜蔬更少,萝卜唱了家宴的主角。
  人们调侃着:“客来了——四盘菜:白萝卜一盘子,红萝卜一盘子,白红萝卜一盘子,红白萝卜一盘子。”
  还有的说:“俺家四盘菜:洋芋丝儿,洋芋片儿,洋芋块儿,浑豆儿洋芋蛋儿。”
  早饭吃的是连汤子碎面儿,即宽短面条,里面下着萝卜窄片,跟面条相像。午饭虽称大米饭,掺和着多半萝卜丁儿,又因颜色相近,分不清萝卜丁和大米粒。但肚子不会撒谎,亲戚和朋友坐一起聊天,打嗝儿是萝卜味,放屁也是萝卜味。谁莫笑谁,彼此彼此。
  斗私批修那年春节,餐桌上菜蔬没多少变化,豆腐、腐竹、豆芽、人造肉、豆丝儿,多数跟黄豆有血缘关系,肉菜不多,却增加了意识形态内容。喝酒搛菜增加了背诵毛主席语录的内容,背不过罚酒,背长语录费时,影响搛菜吃不饱。这是长辈人考验年轻人。
  好久没吃肉,我筷子起了火。轮到我时,我语速很快:“抓革命促生产”,搛一筷子肉,“为人民服务”,再搛一筷子肉,“诗言志”,又搛一筷子肉。我净捡短的背,很快吃饱了。
  那时吃饭,窗外广播里播放着革命样板戏,最攒劲的是《红灯记》中的《临行喝妈一碗酒》和《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等唱段。一边听戏一边搛菜,就格外吃的多。
  也有喷饭的时候,李奶奶给李铁梅说:“铁梅,红灯是咱家的传家宝,你贵贱可不敢把它失蹋了!”听的人忍俊不禁。普及样板戏,方言的局限性大。
  现在,生猛海鲜上了寻常百姓餐桌,鸡鸭鱼虾,鳝鳖鳅蟹,鱿鱼海参,猴头燕窝,也不是生疏食材了。
  不过,食品安全问题提上议事日程,日本的核废水,跟眼前的海产品有无关系?还有转基因的疑虑。这些事,有北京城里的领导替咱操心,咱只管吃!只管喝!来一瓶杜康,打它个通关!
  于樵仙居
  作者简介
  毋东汉,长安人,省作协会员,1943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退休。

责任编辑: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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