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鞋
2023-11-20 ｜ 来源：本网
作者：宋增战
鞋，是生活的必需品，出门必备。
看到家里的鞋柜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皮鞋、凉鞋、运动鞋、布鞋、暖鞋我心里感慨万千。人生在世，对事物的感知是不一样的。对于鞋，我经过了苦寒，享受过温暖……
小时候没鞋穿。我出生在少吃没喝，少穿没戴的上世纪60年代，兄弟姐妹多，加上父母全家10口人，全靠妈妈一针一线手工做鞋，十分辛苦。那时候做鞋一是没时间，妈妈常常要参加农业社的劳动，村里还给定出勤；二是没原材料。做鞋要布料，要麻搓绳子纳鞋底，因此就造成小时候没鞋穿。记得我上小学时，到了深秋，地上湿漉漉的，下课后到院子里玩，脚下冰冷刺骨，冰冷得不行，先把左脚放到右脚脊梁面上，过一会儿再把右脚放在左脚脊梁面上，就这样来回反复，小时候贪玩玩，那个钻心的冰冷至今记忆犹新。
关于鞋，有许多记忆：1973年，我13岁在宋家坡小学上五年级时，秋天下雨鞋被雨水淋湿，我便穿了父亲的一双鞋。那年夏天，因为没有鞋穿，脚指头常常被石头碰破。于是便提笔给在甘肃兰州当兵的二哥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的鞋穿得稀巴烂了，实在拉不动了，请求二哥给我买一双鞋，10多天后二哥便用他的津贴给我买了一双黄色军用胶鞋。那时候我如获至宝，高兴得不得了，在伙伴们面前能了好一阵子。1978年在郭家沟中学上高中，鞋后跟破了，受到同学们的嘲笑。
做鞋，首先是剪鞋样。母亲让我们把脚放在一张报纸上，沿脚边用笔划个脚底轮廓，同样将一张报纸放在脚梁面上，也划个大体轮廓，接下来慢慢细剪。母亲说，男人的脚肥厚，脚面高挺，所以鞋底应圆硕肥大，鞋帮宽深，这样的鞋不仅穿着舒服而且显出男人的大气与沉稳。女人的鞋样瘦长，有月牙般的俊美，小巧玲珑的精致。一旦剪好一个鞋样，母亲就备几份，夹在旧书里，压在土炕角，以备下次做鞋用。那时，农村的妇女们有的很保守，姐姐要人家的鞋样子， 人家还不情愿给，姐姐就在路上别人踩下的鞋印上照猫画虎，小时候我们家毡下面有一本书，书里面夹着大小不一的鞋样。
接下来是抿袼褙。抿袼褙是一项细工活。母亲、姐姐把一些已经不能穿的衣服或者旧床单、旧被子拆开，把线头摘干净洗干净。冬天天气晴朗时，在锅里打一盆白面糨糊，把洗好的旧布放在土炕上，案板放在土炕后角底朝上，就开始抿袼褙，一层糨糊一层袼褙，一张袼褙一般抿三层布。
剪鞋底。袼褙抿好后，该剪鞋底了。剪鞋底关键要有一把锋利剪子。每次剪鞋底之前，母亲吩咐父亲把剪子磨好。冬天的早饭后，母亲把袼褙、剪子、针钱笸箩都放在炕上，开始剪鞋底。动剪之前，把鞋样放在袼褙上左右上下等等对对，量材使用，不能浪费。哪怕剪下的小块袼褙也舍不得扔掉，以便拼凑着给孩子做鞋。思想好之后，再把鞋样用大针线缝在袼褙上照其剪下来，这样的鞋底剪好三层或四层后，用糨糊粘在一起，或用针线缝在一起。接下来粘底衬，底衬布一般是质地柔软的棉布，粘上三四层，剪一块新白洋布粘在上面，放在阳光下晒干后，把边缘毛毛糙糙的多余的布剪除掉，一只鞋底就剪好了。
纳鞋底。纳鞋底之前首先要搓麻绳。那时候的冬天父亲把自己种的麻在村边的小河里沤半月后捞出晾干，两手嗞啦、咯叭、咯叭把麻和麻杆分离，这叫折麻。折下后交给母亲，姐姐帮助母亲把麻先整成一小股一小股，粗细如灯捻。先把右裤管捋起来，两小股麻捻并在一块放在腿上搓，搓的时候手心时不时地要给手唾点唾沫，身子时而前倾，时而后仰，手心紧贴小腿脊梁骨用力搓，使两小股细麻捻紧紧拧在一起。纳鞋底是一门硬功夫，手上要有力，更要稳、准、快。至今我都清楚记得，母亲用针尖在头发间轻轻一划后，就转到在鞋底上，右手中指的顶针用力顶一下针屁股，针尖就穿到鞋底的另一面。细麻绳穿过鞋底那“噌啦、噌啦”的声音，至今在耳边回响，做鞋的场景在眼前浮现。鞋底纳好后，喷少量水软化后，用锤子平整一下，成鞋后穿着随脚，舒适。
做鞋帮。需要五道程序：第一，先把鞋帮样缝在袼褙上，照帮样剪下来。第二，粘帮衬。帮衬布可以是自洋布，也可以是花布，旧衣服拆洗的布都可以，颜色不拘一格，但布料要厚一些。粘好后放在窗台上晾干，再剪除多余的帮衬布。第三，纳鞋帮。上世纪70年代，农村的缝纫机不多，多用水线、绦纶线手工遍纳，针脚要碎，间隔要匀称，不能用力太大，因为鞋帮只有一层格褙，用力过大鞋帮会缩小揉皱。第四，粘鞋帮面。鞋帮面面料一般是母亲在供销社新买的条绒布，粘的时候不能粘偏，如果粘偏了成鞋后就走形了。粘好放在向阳的地方晒干后，剪除多余的帮面。第五，用白色沿边布打斜沿鞋口边，沿鞋口最关键要把沿边布攥紧，不能起褶皱，针脚要匀称，细碎，最好用倒钩针缝制，这样鞋口松紧适中美观匀称。
绱鞋。绱鞋是成鞋至关重要的一步。鞋帮与鞋底前后左右要对齐，鞋尖与鞋跟应先固定在一条水平线。鞋帮与鞋底并在一块太厚，针无法穿过，母亲就先用针锥钻孔之后针穿孔而过。所以绱鞋最繁琐也最吃力，要手上有劲，但又不能使蛮劲。绱鞋时穿不过去时，母亲有时给鞋上洒点热水来软化鞋帮鞋底。绱鞋的针脚大小要适宜，大了容易脱帮，碎了容易挨挤，针脚间隔应均匀，鞋帮边沿与鞋底边沿要对齐。每绱几针注意观察看鞋帮是否绱偏。
楦鞋。最后一步撑鞋，也叫楦鞋。小时候，记得我们家大大小小的鞋楦有好几个，至今像文物一样，带着岁月的沧桑珍藏在家里的黑柜子里。母亲噙一口水，把鞋帮四周均匀地喷湿来软化鞋帮，然后塞上鞋楦，再把楔子楔进去，放在通风处晾干，拿出鞋楦，一双称心舒适的布鞋摆在眼前了。我们兄弟姐妹8个，我们穿了母亲做的多少双鞋我们记不清了，但母亲做鞋的辛苦仍然历历在目，存放在岁月深处。
来到人世间，我穿过母亲、大嫂 、姐姐、婆姨做得各种各样的圆口鞋、补口鞋。结婚后妻子给我买了许多鞋，印象最深的是2019年我们准备登华山时，儿子在临潼给我买了一双500多元的运动鞋，穿上舒服、合脚、绵软，有弹性，让我高兴了好一阵子。
现在我有许多鞋，穿旧了也舍不得扔掉，因为我常常记着没有鞋穿的痛日子，也记着“穿破才是鞋，到老才是妻”的古话。如今，社会物质大大丰富了，年轻人们对鞋根本不珍惜，今年春天，我住的小区，有一天早上一位妙龄女郎把几双八成新的高跟凉鞋、暖鞋，放到垃圾台上，直到第二天还在那放着，没人去拣，很可惜。
鞋有时也寓意着婚姻，有人说，婚姻如鞋，患难与共的婚姻是旅游鞋，外观不美却耐用合脚；浪漫型的婚姻是舞鞋，灵巧雅致却不太实用；红杏出墙的婚姻是拖鞋，好穿方便却走不远路……婚姻究竟合适不合适，就像鞋穿在脚上，只有脚知道。有一次，我与别人啦起婚姻与鞋的关系，婆姨脸上马上掠过一丝的疑团，我知道她怕我说她与我不合适，我便打趣道：咱俩的婚姻正好好，正像你给我做的鞋一样合脚、合适，相爱相守相拥一辈子。听后，她噗嗤一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看到家里的鞋柜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皮鞋、凉鞋、运动鞋、布鞋、暖鞋我心里感慨万千。人生在世，对事物的感知是不一样的。对于鞋，我经过了苦寒，享受过温暖……
小时候没鞋穿。我出生在少吃没喝，少穿没戴的上世纪60年代，兄弟姐妹多，加上父母全家10口人，全靠妈妈一针一线手工做鞋，十分辛苦。那时候做鞋一是没时间，妈妈常常要参加农业社的劳动，村里还给定出勤；二是没原材料。做鞋要布料，要麻搓绳子纳鞋底，因此就造成小时候没鞋穿。记得我上小学时，到了深秋，地上湿漉漉的，下课后到院子里玩，脚下冰冷刺骨，冰冷得不行，先把左脚放到右脚脊梁面上，过一会儿再把右脚放在左脚脊梁面上，就这样来回反复，小时候贪玩玩，那个钻心的冰冷至今记忆犹新。
关于鞋，有许多记忆：1973年，我13岁在宋家坡小学上五年级时，秋天下雨鞋被雨水淋湿，我便穿了父亲的一双鞋。那年夏天，因为没有鞋穿，脚指头常常被石头碰破。于是便提笔给在甘肃兰州当兵的二哥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的鞋穿得稀巴烂了，实在拉不动了，请求二哥给我买一双鞋，10多天后二哥便用他的津贴给我买了一双黄色军用胶鞋。那时候我如获至宝，高兴得不得了，在伙伴们面前能了好一阵子。1978年在郭家沟中学上高中，鞋后跟破了，受到同学们的嘲笑。
做鞋，首先是剪鞋样。母亲让我们把脚放在一张报纸上，沿脚边用笔划个脚底轮廓，同样将一张报纸放在脚梁面上，也划个大体轮廓，接下来慢慢细剪。母亲说，男人的脚肥厚，脚面高挺，所以鞋底应圆硕肥大，鞋帮宽深，这样的鞋不仅穿着舒服而且显出男人的大气与沉稳。女人的鞋样瘦长，有月牙般的俊美，小巧玲珑的精致。一旦剪好一个鞋样，母亲就备几份，夹在旧书里，压在土炕角，以备下次做鞋用。那时，农村的妇女们有的很保守，姐姐要人家的鞋样子， 人家还不情愿给，姐姐就在路上别人踩下的鞋印上照猫画虎，小时候我们家毡下面有一本书，书里面夹着大小不一的鞋样。
接下来是抿袼褙。抿袼褙是一项细工活。母亲、姐姐把一些已经不能穿的衣服或者旧床单、旧被子拆开，把线头摘干净洗干净。冬天天气晴朗时，在锅里打一盆白面糨糊，把洗好的旧布放在土炕上，案板放在土炕后角底朝上，就开始抿袼褙，一层糨糊一层袼褙，一张袼褙一般抿三层布。
剪鞋底。袼褙抿好后，该剪鞋底了。剪鞋底关键要有一把锋利剪子。每次剪鞋底之前，母亲吩咐父亲把剪子磨好。冬天的早饭后，母亲把袼褙、剪子、针钱笸箩都放在炕上，开始剪鞋底。动剪之前，把鞋样放在袼褙上左右上下等等对对，量材使用，不能浪费。哪怕剪下的小块袼褙也舍不得扔掉，以便拼凑着给孩子做鞋。思想好之后，再把鞋样用大针线缝在袼褙上照其剪下来，这样的鞋底剪好三层或四层后，用糨糊粘在一起，或用针线缝在一起。接下来粘底衬，底衬布一般是质地柔软的棉布，粘上三四层，剪一块新白洋布粘在上面，放在阳光下晒干后，把边缘毛毛糙糙的多余的布剪除掉，一只鞋底就剪好了。
纳鞋底。纳鞋底之前首先要搓麻绳。那时候的冬天父亲把自己种的麻在村边的小河里沤半月后捞出晾干，两手嗞啦、咯叭、咯叭把麻和麻杆分离，这叫折麻。折下后交给母亲，姐姐帮助母亲把麻先整成一小股一小股，粗细如灯捻。先把右裤管捋起来，两小股麻捻并在一块放在腿上搓，搓的时候手心时不时地要给手唾点唾沫，身子时而前倾，时而后仰，手心紧贴小腿脊梁骨用力搓，使两小股细麻捻紧紧拧在一起。纳鞋底是一门硬功夫，手上要有力，更要稳、准、快。至今我都清楚记得，母亲用针尖在头发间轻轻一划后，就转到在鞋底上，右手中指的顶针用力顶一下针屁股，针尖就穿到鞋底的另一面。细麻绳穿过鞋底那“噌啦、噌啦”的声音，至今在耳边回响，做鞋的场景在眼前浮现。鞋底纳好后，喷少量水软化后，用锤子平整一下，成鞋后穿着随脚，舒适。
做鞋帮。需要五道程序：第一，先把鞋帮样缝在袼褙上，照帮样剪下来。第二，粘帮衬。帮衬布可以是自洋布，也可以是花布，旧衣服拆洗的布都可以，颜色不拘一格，但布料要厚一些。粘好后放在窗台上晾干，再剪除多余的帮衬布。第三，纳鞋帮。上世纪70年代，农村的缝纫机不多，多用水线、绦纶线手工遍纳，针脚要碎，间隔要匀称，不能用力太大，因为鞋帮只有一层格褙，用力过大鞋帮会缩小揉皱。第四，粘鞋帮面。鞋帮面面料一般是母亲在供销社新买的条绒布，粘的时候不能粘偏，如果粘偏了成鞋后就走形了。粘好放在向阳的地方晒干后，剪除多余的帮面。第五，用白色沿边布打斜沿鞋口边，沿鞋口最关键要把沿边布攥紧，不能起褶皱，针脚要匀称，细碎，最好用倒钩针缝制，这样鞋口松紧适中美观匀称。
绱鞋。绱鞋是成鞋至关重要的一步。鞋帮与鞋底前后左右要对齐，鞋尖与鞋跟应先固定在一条水平线。鞋帮与鞋底并在一块太厚，针无法穿过，母亲就先用针锥钻孔之后针穿孔而过。所以绱鞋最繁琐也最吃力，要手上有劲，但又不能使蛮劲。绱鞋时穿不过去时，母亲有时给鞋上洒点热水来软化鞋帮鞋底。绱鞋的针脚大小要适宜，大了容易脱帮，碎了容易挨挤，针脚间隔应均匀，鞋帮边沿与鞋底边沿要对齐。每绱几针注意观察看鞋帮是否绱偏。
楦鞋。最后一步撑鞋，也叫楦鞋。小时候，记得我们家大大小小的鞋楦有好几个，至今像文物一样，带着岁月的沧桑珍藏在家里的黑柜子里。母亲噙一口水，把鞋帮四周均匀地喷湿来软化鞋帮，然后塞上鞋楦，再把楔子楔进去，放在通风处晾干，拿出鞋楦，一双称心舒适的布鞋摆在眼前了。我们兄弟姐妹8个，我们穿了母亲做的多少双鞋我们记不清了，但母亲做鞋的辛苦仍然历历在目，存放在岁月深处。
来到人世间，我穿过母亲、大嫂 、姐姐、婆姨做得各种各样的圆口鞋、补口鞋。结婚后妻子给我买了许多鞋，印象最深的是2019年我们准备登华山时，儿子在临潼给我买了一双500多元的运动鞋，穿上舒服、合脚、绵软，有弹性，让我高兴了好一阵子。
现在我有许多鞋，穿旧了也舍不得扔掉，因为我常常记着没有鞋穿的痛日子，也记着“穿破才是鞋，到老才是妻”的古话。如今，社会物质大大丰富了，年轻人们对鞋根本不珍惜，今年春天，我住的小区，有一天早上一位妙龄女郎把几双八成新的高跟凉鞋、暖鞋，放到垃圾台上，直到第二天还在那放着，没人去拣，很可惜。
鞋有时也寓意着婚姻，有人说，婚姻如鞋，患难与共的婚姻是旅游鞋，外观不美却耐用合脚；浪漫型的婚姻是舞鞋，灵巧雅致却不太实用；红杏出墙的婚姻是拖鞋，好穿方便却走不远路……婚姻究竟合适不合适，就像鞋穿在脚上，只有脚知道。有一次，我与别人啦起婚姻与鞋的关系，婆姨脸上马上掠过一丝的疑团，我知道她怕我说她与我不合适，我便打趣道：咱俩的婚姻正好好，正像你给我做的鞋一样合脚、合适，相爱相守相拥一辈子。听后，她噗嗤一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责任编辑：韩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