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梅花衫
2023-07-02 | 来源:本网
作者:吕松柏
上初中时,最头疼外语了,我们那时学的是俄语,教俄语白老师,瘦高个,高颧骨,而最显著的特征是他的长脖子,他教我们发卷舌音读单词时,下巴下的喉头骨尖尖的凸出来,一上一下的滑动,长长的脖子一伸一缩,让我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也好像卡着个什么东西似的发痒难受。
听说,白老师当年是靠着一台矿石收音机,戴着耳机收听电台的函授教学,学会俄语的,因为用脑过度,不倒四十岁上就谢了顶,脑门上的头发稀稀疏疏,即是在浓冬严寒时节,他也不戴帽子,总见他将稀稀疏疏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让头发从鬓角弯过脑门,拱桥似的跨到另一端。上课时,白老师衣着整洁,纽扣齐备,不论多热的天,也没见过他穿短袖衫敞开衣扣来上课,总是把衣扣扣得齐齐备备的。他用的教科书,教案本,到期末也整洁如新,不像我们总把书揉得皱巴巴卷了角,就连我们同学的外语作业,他也严格要求卷面整洁,堆摞整齐,记得邻桌一位同学不小心把墨水洒在作业本封面上,第二天发作业本时发现,白老师已经把封面给换了,用浆糊粘的平平展展的。
记得是在上二年级时,收了忙假后上俄语课,白老师穿了一件洁白洁白的新衣衫走进课堂,不知是这件新衣服不太合体,还是他觉得刚穿上新衣服不自在,讲课时不时地抻一抻袖口,或是拉一拉前襟,在黑板上写完字,还鼓起腮帮,吹吹落在身上的粉尘灰沫,他讲完生词和语法,就开始领读课文,读了两遍后,就点名让我读,这下糟了,老师领读的时候我就读不准确,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概白老师在领读时就听出我读的不对味,偏偏单独让我读。课文中有个单词,翻译出来是“主席”,读音是“波日列才大结里”,这个单词音节长,“日”又是卷舌音,我一口读不出,总在中途结巴停顿,让我单独一读,更结巴了,白老师纠正一遍,我更结巴一次,三遍过后,我更加紧张的连卷舌音也发不出来了,白老师就把单词分成几个音节,一节一节破读,待到连在一起读时,又结巴了。几个同学见状,小声笑起来。白老师又气又急,蜷起手指关节敲着同桌同学的砚台盖,示意安静,又耐心地领读一遍,可我还是不行,也干脆不读了,白老师火了:五个指头尖提起砚台盖,哒哒哒拍着砚台,目光如炬盯住我:读,读呀!读呀!咱们常说热爱党,热爱毛主席,你连主席这个单词都读不下去,怎么热爱呀?读,大声读!他只管拍着砚台盖催我读,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把白老师洁白的新衣服溅得斑斑点点,衣服下摆更是密密麻麻,可白老师还没有发觉,依然读一遍,催我读一遍,我忍不住说:老师,您看您的衣服……白老师这才发现衣服成为这样子,我又害怕又愧疚,心想白老师刚穿上身的新衣服,黑板上落下的粉笔灰他都要轻轻吹掉,现在却让墨汁溅成这样,扇我一个耳光都不解气,可他只望了一眼,并没有理会,依旧伸长脖子领读教我,直到我通顺的读正确为止。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学过的俄语几乎忘光了,可“主席”这个单词,依然朗朗上口,牢记不忘。
白老师的那件新衣服,尽管他洗了又洗,可那墨迹总是洗不净,衣服上那些疏疏密密的斑点,淡淡的,显显的,像一束淡墨梅花,在白老师的衣服上好看的盛开着,幽香的盛开着,不败的盛开着!
其实,并不是白老师的淡梅梅花衫好看,是我们从心底里敬佩爱戴这位好老师!
前几天遇见一位老同学,谈起白老师,才知道他已经去世好些年了,感叹之余,写下此文,以遥祭曾给我们教俄语的这位白老师——白文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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